18年! 昨天我在騎車回婆家的路上,突然驚覺。
幾天前,是我移居芬蘭的紀念日。每年紀念日,我總會寫一篇日記,紀念這一天,而今年,我居然忙到完全忘記! 當時只想著,今天要盡量把一些工作處理掉,第二天要跟老公開長途車回婆家,紀念日就在我的日常瑣碎中,完全被忘記了。
僅管晚了三天,此時人在婆家小鎮的自己,卻很適合回顧,因為我也清楚地感受到,現在的自己,與18年前的差異。
當年剛搬到芬蘭的時候,就是在這個一萬人口的婆家小鎮,先住了三個月。當時的我,心裡想著,這絕對不可能會是我想要長期安居的地方,不說別的,就真的是太小了。
然而這兩三年來,每次有機會回到婆家小鎮度假,都讓我找到很多歷史與自然之美,如果不是因為在芬蘭南部的工作與休閒生活都已經建立得很好、孩子也早已進入小學,我其實覺得自己也可以住在這樣的小鎮,小,也是一種風景,也許正因為小,選擇少,日子更是簡單。
這,是芬蘭改變我的地方。
18年,我從一個會嫌小鎮太小的人,變成一個真心喜愛發掘小鎮之美的人。
其實這樣的改變不需要18年,可能早在13年前,我「不得不」從首都移居四萬人小鎮時就已經開始了。當時,我移居芬蘭5年,從害怕移居小鎮,到後來,捨不得離開小鎮。
年復一年過去,我和芬蘭的緣分越積越長,自己好像也越來越往內沈澱,這幾年來,不只是四萬人小鎮,一萬人小鎮也一樣覺得很好,很美。
撇開長期的轉變不談,過去這一年,也是有一些不同的吧?
回想過去這一年,從去年的「紀念日」到今年的「紀念日」,正是芬蘭被疫情籠罩的一年。大多數的時候,我都窩居家中,遠距工作。
與家人的關係,其實因為疫情,反而更緊密,我們都習慣了彼此的日夜相伴,更有一種「親密一家人」的感受,也更珍惜眼前擁有的一切,因為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能相聚相伴的每一天,都是一種福氣。
原本很活躍的業餘樂團生活,也因為疫情的關係停擺,然而我還是很幸運地,在去年秋天疫情暫時緩解之際,參加了兩個業餘樂團的演出。
小提琴課大多數的時候都改成遠距上,雖然效果不如面對面上課,卻還是讓我一點一滴地進步。有時覺得,小提琴課的目的之一,是有一個checkpoint,當天從老師那裡學到多少是一回事,因為要上課所以多少會練琴,才是進步的源頭。
而這一年,我也很意外地,竟然得以在公司組織重組的大變動中,順利轉換到我一直以來最想做的內容產出與行銷工作,我原本做的國際媒體與公關工作,早就已經駕輕就熟,甚至有點倦怠感,已經到了我覺得一定要轉換角色才能有所成長的地步,放下舊工作,開始新工作,雖然是在同一個公司裡,也是需要一點勇氣和努力。
需要勇氣,放下自己已經累積的掌聲,換一個職位「重新出發」。
需要努力,向同事、向二老闆、大老闆、人事部、和頂頭最大的老闆用不同的方式「証明」與「說服」,請把我擺到另一個位置上,我會發揮更大的價值。
結果,這些下半年的努力都累積出成果,我順利轉換職務,也重新調整心態,重新放低姿態來好好學習,到目前為止,學到好多東西,也熱愛自己的工作。
這樣的一年,可謂豐收滿滿。
回想18年前的此時,不得不讚嘆生命的神奇。
就像是一個18年前無意間播下的新的種子,一點一滴地發芽了,還有很多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扶持,於是生成了一片獨特的花園。
當年的自己,一心認定我不可能在這裡做自己有興趣的內容創作、文字編輯等相關的全職工作。沒想到,過去的18年,一點一滴地走著、繞著、試著珍惜每個來到眼前機會的結果,我現在做的,竟然就是原本認為「不可能」、只可能當「業餘」、或是做「自由撰稿人」才有可能實現的事。
是怎麼走到這裡的呢?那可是一個長達18年的故事了。也許有一天,我可以從頭開始好好說一說,你想聽嗎?
昨天在臉書上分享了一句米蘭昆德拉所說的:「悠閒的人是在凝視上帝的窗口」,而我則趁午後陽光仍然高照時,自己騎車到我最愛的藥草果樹公園放鬆。河中的冰融了大半,白雪的痕跡仍然到處可見,腳下的溼溼泥土卻透露了春的氣息。此時果樹上空空,藥草園也空空,一切都仍在土壤裡蓄勢待發,就像18年前剛來到芬蘭的自己一樣。
當時的不確定、對未來的未知、對芬蘭生活的各種想像,都在後來的十餘年間,逐漸展開長出果實,成為自己的答案。此時此刻,我就只是坐在湖邊,在園裡四處走動,感受那有如精靈花園般的氣息,散步在每一個巧思裡,這有如精靈存在一般的園地,像在提醒著我: 凝視雲、凝視光、凝視水,奇蹟都在存在裡。
與芬蘭共享共生的新的一年,這一次沒有太多的自我期許,相反地,我覺得此刻的自己,可以放鬆一點,給自己多一點時間,給自然與生命多一點空閒,每一天,都留出一些不需要做什麼的空白,在空白中,聽鳥歌唱,聽動植物的聲音,聽水聲、雨聲、感受天上飄過的每一片雲,和那曬在臉上的暖暖陽光。如果這一天是颳風、打雷、暴雨,冰雹,也都是生命的鼓聲,在當下,提醒我存在的意義。
新的一年,就從這樣的體悟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