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November, 2006

十一月的幽光

北歐的十一月,一向不討好,因為這是個黑暗的時節,名列人們最不喜歡的月份榜首。 此時,秋天的繽紛已被掃落,耶誕的光亮還未到來,越來越短的白晝暈散著蕭條孤寂,逐日增長的黑夜讓人憂鬱莫名。 即使是深深喜愛北歐季節輪替的我,也不得不承認,十一月,就是少了一份魅力。 僅管如此,我也開始發現,即使是個不令人感覺愉快的月份,也有它的意義。當人必須面對黑暗,懼怕,和一些生活中不見得美好的事物時,就得以在其中,學習微笑生活,創造出自己的光亮。懂得從另一個角度來體會生活,黑暗中的光,便無比動人。 赫爾辛基的街頭雜誌,幽默地提出愛上十一月的九十九個理由,「黑暗中,每個人都看起來很美麗」、「灰暗天氣帶來的疲憊,讓人不得不發揮創意」、「憂鬱,會讓人思考人生的重要意義」;而城市裡的人們則舉辦起許多與光有關的活動,點上燭光,揮起火把,為自己與人們創造更多光亮。 人們渴望光明,想遠離黑暗,然而黑暗,其實也常跟我們想的不一樣。 在姆米作者Tove Jansson所寫的「誰會安慰托飛?」這本小書裡,當主角托飛在暗夜中因害怕而哭泣時,作者說:「在夜晚,事物並不像它們看起來那麼可怕。」 可不是嗎,最讓人害怕的,也許都是自己的想像;黑暗,也可以彌足珍貴,至少,在北國日不落的夏日,我就想望著,黑夜裡閃爍的星茫。 於是,十一月在這樣的觀照下,彷彿有了新的意義。我開始發現,這是個學習等待,學習面對黑暗,學習換個角度思考的時節。大自然在褪下鮮綠外衣的同時,正在為重生做準備,哪怕在這最黑暗的時節,白雪仍在夜間飄落,為大地帶來一份新鮮。萬事萬物,正以它自己的韻律運行著,而我們要學著接受的,也只是如此自然的道理。 看著灑落在紅甸甸莓果枝頭上的白雪,在滿是雪晶粒子的空氣中顫動,松鼠已將腹毛換成白色,喜鵲高站枝頭,享受短短數小時的日光,我開始感到,生命中的每個時刻,都獨一無二,哪怕是黑暗的十一月,也請別走得太快。那稀薄的雪氣,剛沾上白雪糖霜的枝頭,和因著短暫而讓人珍惜的光線,都為這個時節所獨有,體會每一個黑暗片刻的美好,應該是生命中,一份必要的沉潛。 十一月的幽光,也因此幽微而明亮。 加入書籤:


慢行於藍夜城市中

清朗的秋夜,城市的中心,雪暫時褪盡,我在路上,慢行。 下午五點,已經暗下來的天空,透著清澈的藍光,窗戶也映著那幽幽的藍,城市在即將到來的夜裡,乾淨清亮。


紀念設計大師:Timo Sarpaneva

(圖片來自:Virtual Finland) 芬蘭當代設計大師,Timo Sarpaneva,在一個月前的昨天(10月6日)離開人世,還差一個月,就是他的八十歲生日。 他是芬蘭近代最著名的玻璃大師之一,50年代時,與Tapio Wirkkala一起,讓芬蘭的Iittala玻璃在國際發光。


初雪的記憶

今天,下了一場大雪。氣溫零上二度,雪簌簌下個不停。不斷迎面撲來的白雪,讓行路中的人很是狼狽,世界卻因此染上白色的安靜。 剛下的初雪鬆軟美麗,家附近的小朋友們在雪中歡呼,滾了好多好多的大雪球,撲在雪球上打滾。就來回顧初雪的記憶吧。


看的方法

很多年前,還在大學念書時,有那麼一堂課,指定參考書是:看的方法(ways of seeing)。(註1) 這本由John Berger在70年代完成的重要作品,我其實早已不記得書的內容,也不記得當初到底是讀懂了沒有,只記得書很好看,而今天,這四個字突然就咚咚咚地,掉進我的腦海。 也許是因為,這個秋天,我學會了新的觀看方式。 先是一堂藝術治療的課(註2),讓我進入繪畫的世界。 我一向悠遊在語言與文字的世界,卻從未使用繪畫來探索自己。 隨意塗鴉,甚至不曾是我的嗜好。 然而我卻驚訝地發現,原本以為已經夠清楚的自己,竟一再地在畫筆的勾勤下,浮現出更多樣貌, 一些確實存在,卻很少真正意識到的想法,也隱然呈現。 像是彌補了語言的不足一樣,畫,有它自己的意義。 因為不擅長這個媒介,讓我毫無偏見地使用它,沒有目標,所以自在。 於是,家裡桌上,開始出現水彩、粉彩、蠟筆、下一個出現的,可能是黏土。 我們夫妻倆,現在閒來沒事吃飽飯,就東畫西畫,你一張我一張。 繪畫,從我的藝術治療課,延伸到我的生活, 對我而言,這不只是新興趣或新嗜好,而是一種感官上的新發現。 更出乎我意料地,它甚至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看東西的焦點與方式。 我開始注意到,一些從前不常注意的東西、影像、標誌、與形式。 也開始有一些不同的想法與角度,關於影像,也關於生活。 今天清晨,我從夢中醒來,又昏昏睡去,離再一次醒來之間的半小時間隔裡,我作了一個夢。 時光回到大學時的課堂,桌上擺著的是所有科目的簡介。 講台前的老師嗡嗡嗡地說了些什麼我不記得,只記得最後一句是: 「你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課程分為兩大類:這一類課,是教你們搜集材料資訊,學習使用它;而那一類課,是讓你們真正運用所學來創作。」 下一秒,我就醒了。 我知道,大學老師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我也從來沒這麼思考過我的所學,昨天睡前更沒有在回憶從前, 但是,這夢中的囈語是可以通的,只不過我從來沒這麼「看」罷了。 我幾乎覺得,天使在那半小時裡,跑來跟我說了悄悄話。 現在的我,坐在電腦前,翻看一些照片。 發現一些,從來不會特別注意的影像,跳脫自己習於欣賞的框架,突然就有了新的意涵。 如果說我們每個人,都是選擇性地在認識這個世界,接受外來的訊息, 那麼我想,我的觸角,又變廣了。 沒有什麼,比再重讀一次「看的方法」,更適合的了吧。 照片:看,不一定要很清楚,模糊也是一種美。 註: 1. 這本書,中譯本的名字不一而足,剛上網查過,最新版的應該是麥田去年秋天所出的,「觀看的方式」,不過我印象中自己當年看的那一本,翻作「看的方法」。 2. 藝術治療的面向應該很廣,各地的走向也不同,既有真正被用在臨床上的治療,也有純粹是用藝術的方式探索自己的課程。教我們的老師來自紐約,課程目的除了讓我們體驗藝術治療外,主要是讓我們探索自己。


芬蘭精神:抱怨也是一種藝術

對社會、生活與公平正義不滿的抱怨,不用大吵大鬧,也不見得要大書特書,用唱的也許更讓人動容。這正是我在芬蘭的現代美術館的展覽中,看到赫爾辛基「抱怨合唱團」表演錄影之後的想法與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