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April, 2006
往天涯盡頭開去
我們不停地往西北開,往芬蘭與挪威的邊界開去。 沒有什麼目的,只是往前開,想到處走走看看。 只要來得及往回開,趕上回家的班機,就好。 開著開著,窗外的景致,從一望無際的森林,變成圓溜溜的丘陵,一座座雪白山陵,也開始從四面八方浮現。 「左轉一公里,瑞典」。指標上這麼寫著。 我們下了車,跟對面的鄰國,打了聲招呼。 繼續往前開,往挪威的方向前進,越接近北方,山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高。 我們的車在山坡丘陵間轉來轉去,四周不斷變幻又美麗無比的白色國度,將我們三百六十度圍繞。 「太值得了!太美了!」這幾天開車開了好幾百里路的老公,不斷讚嘆不虛此行,一點不顯累。 我覺得離城市好遙遠,離南方首都的生活好遙遠,離所有在乎、熟悉的人事物都很遙遠。 能這樣把一切都甩得一乾二淨,真好! 路上除了我們,幾乎沒有別的車,像是兩人一起往天涯盡頭開去,開向無人跡之地。 長長的旅程,伴隨在一邊的,只有森林、天地、山水,和最親愛的人。 這就是屬於我的北歐式旅程。 總要開著看似開不完的的長路,卻不見得有什麼觀光景點在前方等著, 這樣的地理特徵,內化成一種北歐式性格。 而這性格早已在我心裡,悄然生根,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奔向蒼茫。 在挪威與芬蘭邊境之前停下,看附近依傍山水而居的人家,竟有想搬來此地隱居的衝動。 「別忘了,這裡到冬天可是有永夜的哦。」老公在旁提醒。 要適應永夜,恐怕非常人所能為之,當看極光的次數,比看陽光還要多時,相信會有一種極地人的性格,順應而生。 老公說歸說,自己其實也接著盤算,該如何住在這樣的地方,還能存活。 那應該會是一種在極端中尋求平衡的生活方式,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再回來。
愛斯基摩犬雪上行
循著當地旅遊報刊的指引,我們來到這個Husky園。 這裡的愛斯基摩犬數量多得驚人,園裡除了愛斯基摩犬之外,還有一匹狼,及一些狼與愛斯基摩犬的混種。 其中有幾隻混種的Husky,甚至是電影明星,芬蘭很多電影裡的Husky或狼都由牠們主演,因為這個Husky園的主人,是芬蘭有名的訓練師。 上圖是工作人員寶琳娜,正與出生三個月左右的愛斯基摩幼犬玩耍。 這些愛斯基摩犬很有趣,牠們聽得懂一些重要的「人話」。 當園內好幾十隻愛斯基摩犬因為要準備去拉雪橇而興奮得不停狂吠時,突然聽得教練大喊一聲「SHUT UP!!!」一秒鐘內全部的狗都安靜下來,當場讓我瞠目結舌:「牠們怎麼這麼聽話?」 後來寶琳娜告訴我,比較年長的愛斯基摩犬都已經受了良好的訓練,通常牠們會帶頭先服從命令,其它小的愛斯基摩犬都會跟年長的犬看齊,當老大們都安靜下來了,下面的就不會再吵。 「公的愛斯基摩成犬是最好的導師,所以我們都會把幼犬跟公成犬放在一起。」寶琳娜這麼告訴我。 話才說到此,就看見一隻公成犬,正迫不及待地教導一隻母幼犬「成人之道」,公成犬一直想爬到母幼犬的後背上進行延續宇宙繼起生命的任務,母幼犬則一直閃躲, 「公成犬果然是個好導師。」我開玩笑地說, 「可惜小母犬完全不明白,牠到底想幹嘛。」寶琳娜也接著說。 除了參觀馴養愛斯基摩犬的地方外,我也嘗試了生平第一次的:愛斯基摩犬拉雪橇。 拉雪橇的時候,手上忙著抓穩都來不及,不可能照相,只好從網路上借一張來給大家瞧瞧,感覺一下愛斯基摩犬拉雪橇的大致模樣: 圖片來源:www.husky-vakantie.nl/ 我們一共三台雪橇,教練在最前面,我在中間,老公在後面。 原本安安靜靜的狗兒們,一輪到自己要拉雪橇,馬上就興奮地又蹦又跳又叫,雪橇也跟著活蹦亂跳的狗兒一起左搖右擺,在一片混亂與吠叫聲中站上雪橇的我,真的不是普通的緊張。 一開始,我也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成功駕馭雪橇,應該說,駕馭這些拉雪橇的狗。 「萬一我到一半不行怎麼辦?」 「不怎麼辦,妳只得繼續往前,抓緊就對了。」 第一步,是要先踩煞車,要踩緊,因為腳一鬆,狗兒就會開始往前狂奔。 出發前,教練一直告訴我們,踩煞車很重要,一開始甚至不能完全放開,至少要踩一半,以克制狗兒們奔跑過快。 我在園子裡沒起步多久就已經先跌了一跤,因為不太會控制煞車,而且雪地很滑,地面也不平坦,雪橇一跟著狗兒跑的角度和方向傾斜,我就很順其自然的跌倒。 一路上,我緊抓著雪橇,不敢放手,跑了三百公尺後,教練舉起手勢,表示可以放掉煞車,此時狗兒已經不像一開始一樣過度興奮,加上跑了一段路後速度也較穩定了,便可鬆開煞車,讓狗兒自由奔跑。 逐漸地,我開始覺得駕輕就熟,開始享受起我們在雪上奔馳的快感。 放眼望去,我們被森林環繞,整片雪地上只有我們三個人、三台雪橇、十隻愛斯基摩犬,踏雪向前不斷奔行,陽光灑在身上,四周只有自然的聲音、狗兒吠叫的聲音、奔跑的聲音,頓時心神開闊,覺得不管跌幾跤都值得,那是我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狗兒們在我前面狂奔,我雖然享受這生平第一次的Husky雪上行,全身肌肉可一點也不敢放鬆,我盯著狗兒們奔跑的角度,轉彎時試著壓低重心,我的狗兒們非 常興奮,老是想超前,像是想跟拉教練雪橇狗兒們競跑似的,惹得教練不得不一直轉頭對我比手勢:「煞車煞車」,因為他也快擋不住一直想要往前狂奔超越他的, 我的狗兒。 在一些轉角,及凹凸不平處,我又摔了一兩跤,狗兒們一旦沒有人拉,往前衝得更快,結果因為我在後面一直跌跤,害我前面的教練也不得不「自己跌倒」,躺在雪地上,好把狗兒們成功攔下來,看來,教練還真不好當。 我們穿過平原、穿過森林小徑、穿過馬路,就這樣一路奔馳五公里左右,真的過癮! 僅管我大概總共摔了至少四次,然而,這被狗拉雪橇的體驗,真的很特別,感覺自己是在天地間奔馳,與愛斯基摩犬一起,用原始的方式,與自然共存,跌跤也跌得甘願。 旅行回來後的兩天,我的雙手都還是酸得抬不起來,可見我當時出了多少力(僅管可能是完全不必要的、因為自己緊張才花的力氣),我已經開始計劃,下次要參加十公里的、二十公里的、五十公里的長途旅行,再一次體驗,與愛斯基摩犬雪上馳騁的樂趣!
安靜的白
旅行的第二天,我們爬上雪丘。 一步步,在鬆雪上厚實行走。 四周白巒雪陵,層次起落,我們被白色重重包裹。 白,隨著光影變幻,純白、灰白、淡藍白、淺紫白、銀白、雪白。 行走在初春的白色世界裡,陽光燦然。 心,凝結在白的安靜裡。
雪之村
我旅行時,通常會想要一早就把握時間出門。 這次不同。 也許是潛意識裡,我知道,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離開城市,離開工作, 旅行本身有看到多少東西,不重要,有享受到假期,就好。 於是,前一天為工作忙到傍晚才趕來北方的我們,默契十足地一起睡到八九點,起床的唯一理由,是要用旅館供應的早餐。 等到悠閒地吃完早餐,租到車出門的時候,已經正午十二點。 去哪好呢,事先既沒搜集資料也沒開車計劃的我們,看著地圖,「就先去Yllas吧!」老公說。 「好呀,聽說那裡有著名的七丘陵,景色應該不錯。」 在拉普蘭開車閒晃一直是我的願望,這種在享受未知、又能隨意安排行程的自由,已經讓人無以言喻地快樂。 老公更是開心,時序入春,僅管北拉普蘭的山丘上仍白雪皚皚,氣溫卻已是零上,道路乾淨易行,我們一路開得順暢。 忽見前頭有個指標上寫著:「雪之村,左轉」 雪之村?要不要去看看?老公說。 好啊。我說,有何不可? 車子彎進小徑,一反剛才的輕鬆,滿地的砂石與泥濘,讓五公里的路感覺無限長。 我們一路隨著崎嶇的小徑上下起伏,心裡正想著,是不是被那個「雪之村」的廣告詞拐了進來,其實這裡什麼都沒有? 突然我又想到,前一陣子好像在網路上看過,拉普蘭某處有個小型的冰旅館,難不成正好是這裡?如果真的是,那也未免太巧了。 開過森林,開過木屋,我們竟然真的在一個小小的「雪之村」前停了下來。 小朋友們在附近滑著雪、練習騎雪上摩托車,而不遠處,果然是個看起來像冰旅館的地方。 旅館的前方,許多準備好要拉雪橇的Husky狗正在雪地上不安份地四處張望,一見到有人前來便不停地吠叫,興奮地想要趕快開始在林間奔跑。 我們進入冰旅館,門前的冰柱正不斷地滴著水,看來我們是趕上最後一刻,再不來,這旅館可能就要化了呢?! 旅館裡有不少冰洞,有的冰洞裡擺放美麗的冰雕,有的則用做旅館房間,在燈光的映照下,一個個冰洞都顯得如此美麗,綠的、藍的、紅的光,在冰的透明裡反射晶 瑩,我們在洞與洞之間鑽來鑽去,享受這不斷的新鮮感與驚喜。刊頭的照片就是其中一個冰洞裡的床,睡在這裡氣氛一定很不錯,可能就是冷了點。 還有個冰餐廳,芬蘭特產Finlandia Vodka一瓶瓶地被放置在冰塊做成的酒吧櫃台上,透明的瓶身與冰雪相輝映,冰桌冰椅被藍光映襯,顯得神祕,冰椅上則舖了不少馴鹿皮,好個位於極地的冰酒吧。 離開冰旅館的時候,導遊告訴我們,再過不久,整個冰旅館就會融化成雪攤在原地,「等到冬天來了,我們可以再重新運用這些雪,把冰旅館蓋起來。」 享受了這意外的驚喜-雪之村後,我們繼續往Yllas前行。
靠近雪白群丘
離開雪之村不久,我就遠遠瞧見了Yllas的山陵。 天氣有些陰,天空一片灰朦。 灰朦也好,這是另一種美感。 空氣因著這份朦朧彷彿有了不同的氣味。 白色的山陵在雲層下若隱若現,更讓人想前去一探究竟。 Yllas果然是個群丘圍繞的地方,可惜我的相機無法表現,要親身站在那裡,才會感覺到被數個雪白山丘包圍的滋味。 山丘皆不算高,卻都圓樸可愛。 這也是我這一次旅程中最靠近滑雪場的一次,我站在滑雪地前看著大人小孩呼嚕嚕地滑個不停,我則在雪地上行走,噗咚噗咚地在軟軟的雪上踩了好幾個深及膝的大洞。 「待會我走一走,走不見了,別忘了把我從雪堆裡撈出來。」我對老公說。 是的,一步步這麼走著,都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突然踩進軟雪堆裡,人就陷下去了。 離開滑雪場,我們開往群丘的中心點,坐下來,點了一杯咖啡。 一間小小的店,賣著的是自製的糕點與咖啡。 四周牆上掛著的,是自己畫的畫,畫著四面群丘的春夏秋冬。 我啜著咖啡,想像著住在這裡的生活。 恬淡、清靜,晨也丘陵,暮也丘陵。 冬,也許極光就在丘陵上旋轉,如那畫上說的一樣。 簡單的生活,自然給予的富足。 遠方就正有這麼戶人家,屋前的春水正融冰,墨綠森林,紅磚白雪,甚是好看。 一頭馴鹿正在屋外徘徊,被淡淡的拉普蘭鄉野風光環繞,我可以在這裡坐一下午。 誰說旅行一定要充分利用時間,一次看個夠玩個夠? 對我來說,光是感覺這一份恬靜,享一杯閒適的午後咖啡,就已心足。
冬的生機
2005年的十一月底 我在自家附近的小徑散步 看見它。 此時白雪覆滿枝頭 長冬正要開始 樹枝卻已經為了來年 做了開花的準備。 可以想像嗎? 在今年的春天 它們將成為花呢。
移民大不易
昨天在報紙上讀到一篇研究報導,顯示在公家機關服務的芬蘭人,對於移民的接受度與正面的印象皆增加。 從統計數據上看來,不同公家機關、從事不同職業的芬蘭人,對移民的印象各有出入,不過整體來說,仍然反映出芬蘭人,對於鄰近國家的白種人移民,接受度特別高,例如北歐鄰國、英國、德國等等,正面的接受度幾乎都高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對於中國的移民, 略低,但是平均來說不算差,沒記錯的話,大約有百分之七十幾、八十幾的正面印象。 對於來自非洲,尤其是索馬利亞的移民,接受度明顯很低,大概只有百分之二三十的正面印象。 我想起一個年輕漂亮又聰明努力的索馬利亞姑娘,曾這麼說:「我每天走在路上,都一定會碰到歧視我的人,又不同的方式表示他們不歡迎我。」 我也想起在丹麥讀書時,我有不少非洲同學告訴我,當他們住在小鎮上時,每天都有許多人對他們比中指。「這個國家不歡迎我們。」他們說。 最近正好常有人問我,「北歐人歧不歧視外國人?」 我只能說,對於短期居留或是學生,以亞洲人普遍的經驗來說,北歐人大都很友善,也不大會擺架子。 不過,長居的移民就不見得了,不論是語言能力的差異,還是長相膚色的不同,想要與本地的居民平起平坐,僅管法律上沒問題,現實生活裡,可就看個人際遇,冷暖自知。 僅管人們對移民的態度,普遍來說似乎往正面的方向發展,然而,當受訪人被問及移民適合在社會中從事的職業時,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清潔工、看護工、工地工人。。等等,簡言之就是:移民可以做許多芬蘭本地人不願意做的工作。 芬蘭需要大量的移民,以補不久之後跟著退休潮而來的大量勞動力空缺,於是大部分的人想到移民,想到的就是這些「可以來補洞的人」,然而,移民也是人,當社 會上不斷在討論移民的「問題」時,一個我一直非常欣賞的女孩在某次討論中就呼籲:「我一定要提醒芬蘭社會,移民的背景多元,芬蘭也有很多高教育水準、高工 作能力的移民,這個社會需要他們的貢獻,移民在媒體的討論中不應只是問題。」 此外,在生活與工作的經驗中,我也遇見過一些對移民表現善意的芬蘭人,立意雖佳,但有些人的善意是「從上而下」,並非平行的,僅管是纖細的差別,卻影響深遠,要覺察,不容易。 這不是我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但是最近感觸特別深,一來是因為這個報導,二來是因為工作。 記得我曾經說過,學一個國家的語文是好事,但最好是在工作中不需要完全倚靠它,這樣自己的能力、身為一個人的價值,比較不會因語文的弱勢而被評量。 因為我看到許多,語文學得很好的人,找不到工作,反倒是有特定專業的人,即使語言半句不通,反正專業能力不需要用當地語言來表現,因此有好工作、好收入、與較容易的生活、也較能得到所謂的平等待遇。 我曾經是前者,很努力地學習語言,比大多數人都學得多學得快,很幸運地有門因此為我打開,僅管我始終站在草根上,跟許多跟我相似的人,奮鬥著我們該有的權利。 我現在是後者,工作中芬蘭文不再是必須,融入這個社會好像也不再是必須,語言差一點也沒有關係,我觀察身邊人的生活,跟站在草根上的人,完全不同,無所謂好壞,但是,真的不同。 不知為何,我竟有點難過,僅管我其實是個受益者,既有幸深入這個國家的社會文化,又有運走進一個較容易被尊重的社會空間,我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我的難過,也許是因為我看到、也親身經歷到,身為一個移民不得不經歷的困境,和天底下從來就不存在的公平。我看到有人語言不見得說得好、也不一定需要試著 打入社會以求生存、同樣可以得到較好的待遇與尊重的對待,也看到另一頭,有人努力地為了自我認同、為了語言、為了融進社會而年復一年的打拼,在挫折與挫折 中打滾,卻永遠難以真正被平等看待。 我想,只要是曾經為生存而奮鬥著的人,都會因為辛苦過,而思想深刻,曾經因為語言而挫折、為認同而迷惑、為自我追尋而努力的人,不論是不是站在一個特別辛苦的位子上,生命的收穫自在心中。 僅管此刻的我,不再站在同一個位子上,我想我的心,未曾遠離。 圖:Finlandia Talo 芬蘭樓
【童詩】春日的幸福童詩
這幾天似乎充滿童話色彩,丹麥安徒生大師的兩百週年紀念加上兒童節,春也同時帶著陽光空氣來到,譯一首春日童詩,分享一份春日幸福。